十一月中 我們已經開始夜夜生火 生長在亞熱帶的我 對於寒冷沒有太大的體驗
而火 是初一十五 阿嬤拜拜結束之時 圍著鐵爐一疊疊地丟入折過的金紙
是過年過節阿嬤在灶裡不斷的添入放在廊下不知哪裡收集來的木柴
對我們而言 火是危險的 是好像會把人融化的高溫 連家裡的燈都是日光燈 沒有人喜歡黃黃的燈 又熱又耗電
來到溫帶的英國 才知道暖氣是家裡的必需品 冬天暖氣壞掉是很嚴重的 在入冬的英國 即使小倆口吵架 也不能像在台灣一樣 氣得一甩門 就往外頭不知名的黑夜裡走去
日日越來越低的溫度 慢慢靠近冰點 早上起床 窗外卻還是暗的 經歷過這些 還有迥然於明亮鮮麗的夏日的憂鬱 你才知道 原來 溫度可以對我們產生那麼大的影響
和馬克生活在這四邊都是森林的地方 我開始學習跟火跟冬天有關的知識 看著他從去年便開始夏日蜜蜂一般地在他的車庫裡忙進忙出 把晾乾的木材 一截截地再直劈成塊 然後整齊地堆在車庫裡
有一天他拾荒老人般的熱情終於冷卻了一些些 因為這勤勞的蜜蜂看著滿滿堆了今年可以過個暖暖冬天的木柴 心滿意足極了
我看著他一個男人一家之主般驕傲地忙碌著 我總會噗哧地笑出來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動物生態節目裡的雌鳥 會去挑那隻會確保老婆和小孩有食物有溫暖的窩的雄鳥一樣
關於火 有好多要學的 先是要挑選對的木頭 不同的木頭在生一爐溫暖的火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馬克收集的是圍繞莊園的森林裡已經風乾的枯木 搬回來後用電鋸鋸成一小段一小段 堆著讓這些木頭進一步地風乾 然後等到乾到某種程度後他便開始劈柴
我之前看他拿著厚重的斧頭劈柴以為那很耗力 後來才知道其實是藉由高舉的斧頭往下掉的力量把木頭劈開 我劈過一次 有趣極了 先是邁開你的腳步 接著配合著把斧頭舉高的時刻 放下 一次兩次下來 你就可以只是盯著木頭 然後高舉的斧頭就會準確無誤地把木柴劈成兩半
除了大塊的木柴 還要準備起火用的樹枝 接著是小塊的木片 和有大有小 不同樹種的木塊(以下的圖片來自 http://www.gapphotos.com/index.asp)
在跟馬克來回咨詢關於各種不同木頭的火的特質時 馬克先生告訴了我一首古老的詩 是關於各種不同木柴的特質
Beechwood fires are bright and clear
If the logs are kept a year,
Chestnut's only good they say,
If for logs 'tis laid away.
Make a fire of Elder tree,
Death within your house will be;
But ash new or ash old,
Is fit for a queen with crown of gold.
Birch and fir logs burn too fast
Blaze up bright and do not last,
it is by the Irish said
Hawthorn bakes the sweetest bread.
Elm wood burns like churchyard mould,
E'en the very flames are cold
But Ash green or Ash brown
Is fit for a queen with golden crown.
Poplar gives a bitter smoke,
Fills your eyes and makes you choke,
Apple wood will scent your room
Pear wood smells like flowers in bloom
Oaken logs, if dry and old
keep away the winter's cold
But Ash wet or Ash dry
a king shall warm his slippers by.
Ash:岑樹,常用來做撞球桿 是英國很常見的樹 在這一首英詩裡 岑木是最好的薪柴 不論是新鮮的或是晾乾的 不論是國王或皇后都喜歡岑木所帶來的溫暖
Holly:冬青,聖誕節常見的裝飾 幾本上也不會用來當火爐用木柴 只是莊園外圍的森林裡有太多 去年冬天馬克老闆要他們清理那一大片森林時 清出了許多的冬青樹 於是我們也奢侈地儲藏了許多的冬青木 冬青木生長緩慢 木質厚實細緻 一塊冬青 便可以維持很久的時間
Yew:紅豆杉 是英國教堂入口普遍種植的"門神樹" 也是英式花園裡常用來做樹雕的樹種 有很美麗毒性卻很強的紅色果實 生長非常的緩慢而木頭也很珍貴 基本上是不會拿來當火爐用的木柴 只是偶爾一些零碎的木柴 也會被蜜蜂先生搬回來他的儲藏室
Birch:樺木 銀色的美麗樹皮 即使是新鮮的木柴 你也可以使用 不過樺木燒的很快 火也很烈
Oak:橡木 是英國的樹中之王 是英國社會裡每個人都認得的樹 橡木帶來的溫暖 就像他的樹一樣 溫暖厚實
Beech:櫸木 被問到已經有點不耐煩的蜜蜂先生說 這樹很好 很好 所以我也只能說 很好很好的薪柴
你有讀到這裡嗎?應該沒有吧!?
連我都開始在溫暖的火爐邊煩躁起來了 寫這些東西誰看呢?
深秋的夜 繼續這個話題
夏天的時候 通常外頭九點十點才天黑 我們在五點多吃過晚餐後都會去散步騎腳踏車 通常要天黑了才回來 回來後就準備洗澡睡覺了
客廳通常很少使用 入秋後 白天慢慢變短 四五點天就黑了 吃過晚餐 我們就一整晚待在客廳裡 讀書 聽音樂 享受火爐邊的寧靜 溫暖
有火爐的空間 有很奇妙的氣氛 火的顏色 氣味 溫暖 聲音 像奶油融化在剛烤好的新鮮的切片麵包上般地融入你的身體 所有白天的焦慮無聊煩憂妄想 都像深秋空氣裡的濕冷消失在熊熊的爐火邊
漸入冬日 原本日日往外跑往外看的心 也因為外頭的壞天氣而開始待在家裡鮮少出門 一開始心又煩又亂
加上拿到舉世聞名難考的英國駕照 度完假後也沒有理由不找工作了 才開始發現在英國 黑髮的黃孩子並不好找工作 尤其在這鮮少看到移民的英國鄉下
園藝在進入最清冷的季節 地方報紙雜誌上也不再看到有人徵園丁 能做甚麼呢? 我開始粉刷家裡 開始烤麵包 試不同的蛋糕食譜 把初秋壓在書本裡的紅黃秋葉吊在牆上
開始找著有趣的事情做 來加強自己的存在感 起起伏伏的心 讓我覺得那些快樂滿足都是隨時在轉變著的 我也開始認真的早晚打座 學著把自己的心安靜下來 不管外頭的季節怎麼變化 不管我在哪裡 不管我是不是找到了工作 我都可以珍惜這眼前所擁有的ㄧ切 當時 還沒來英國前 對於家人朋友 我好像從來沒有覺得那麼的重要 而來到英國後 在這鄉間生活了一年後 我便開始發現以前在台灣可以流利地表達自己是那麼值得珍惜的事 有家人有朋友可以分享自己所感自己所想是像空氣一樣重要但你卻從來不自覺 那麼在現在這一刻能和蜜蜂先生過著這種簡單富足的清貧生活 有一個懂你珍惜你的人做伴、聆聽、 互相照顧， 那我怎麼還只是在想念當時在台灣所擁有的ㄧ切呢?
人過了三十歲 來到異鄉 才明白生命裡最重要卻又最簡單的事 是明白 但是不知道學會了沒?
留言列表
